我的童年记忆(二)
发布时间:2020-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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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 作者:李三军
无奈的大锅饭
我印象中,生产队的上工集合挺有趣儿。我家院内有棵茂密的臭椿树,一个粗大的树杈
伸出院墙,上面吊着一整片铁铧犁的犁背,同样还垂吊着一个鸭梨型的小铁锤儿,铁锤儿下
还系着一段绳头,人站在地上频繁扯动绳头,铁锤儿正好敲打在铁犁的中间部位,发出叮当
清脆的声音,这就是我们队里上工集合铃声,每次集合下地队长都需要敲打三遍。
夏天中午,队长敲完第一遍铃后,披着一件白褂子露着胸膛,摇着蒲扇,又慢慢踱步回
家,父亲匆忙吃完饭安排好全家的事情,等第二遍铃声一响,他便出门,问清楚活计,然后
回家取了工具返回院外,找个树荫坐下和大家聊天,此时包括队长大约三四个人,其中总会
有木匠爷爷和父亲。第三遍铃声响过,大部分社员才揉着眼睛打着哈气来到周围坐下,很快
婶子大娘们飞针走线纳鞋底鞋帮的噌噌声,大叔大爷们借火点烟声,三五成群家长里短聊天
声,还有队长提高嗓门分派工作声,五六十人呜呜呀呀!此时我经常骑在树上看下面的风景,
每次都是被下面一股股旱烟味呛得下来。
队里管理还是很人性化的,干上一个时辰,要休息一会儿,女人们大多回家喂孩子,男
人们抽个地头烟解解乏,父亲此时会快速在旁边割满一筐羊草,那时的田里,草比苗旺。
当然了,生产队里各项管理的松散,积累到秋天,收获就更轻松了。队里给粮所缴完爱
国粮,会计算盘一响,场院里开始按照各家工分总额分配,小麦、玉米、地瓜、花生、大豆,
有时加上几个冬瓜还满不了一个太平车。没有车子的,用肩挑,一家人全年的粮食轻轻松松
搬回家。走亲访友坐下前三句话肯定有“今年你们吃多少?”(意思是你们那里全年每人分
多少粮食)我记得一次父亲回干爸说,那年我们队吃九斤小麦。
上面也有抓得很给力的事情,比如“以阶级斗争为纲”,特别是工作组到来,都是拥有尚
方宝剑的,权大无边,组长老王,披着一件威武的军大衣,一张黑黑的大脸甚是吓人,开会
经常自称是铁面无私的包公。刚来时正赶上东坡地里丢了二十几个玉米棒子,他马上率领工
作组全员还有四个民兵,将几个地富成分家庭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最后查清是一个十
几岁的男孩借割草时候掰回家的,幸亏他家是贫农,只是在全村游街示众一天,要换了地富
子弟最少要判几年徒刑的。每当此时,父亲总会感激爷爷的先见之明,运动之前就主动散尽
家财给村里需要帮助的乡亲,也使得我入学登记在“家庭成分”一栏可以自豪地填写“中农”。
平坟运动“包公老王”也做得雷厉风行。按照土地使用规划,各家要将祖坟迁入村里统一划
定的墓地,限期完不成的,工作组强行平掉。一时间到处哭声雷动、纸钱飞扬,全村沉
浸在出殡的气氛中,谁家没有几座祖坟呀!来不及或者买不起棺材的,大都用个门板,上面
用秫秸和白纸扎一个棺材,儿女们一边啼哭着诉说着将先人的遗骨小心安放进去。有个给伪
政权做过事情去世时间不是很久的人,墓穴扒开棺材乌黑锃亮!“包公老王”坚决不答应,
“不能让反革命分子继续享受劳动人民的血汗”!他带头跃上棺材顶,将死人“赶走”,棺材
拆解成板材,送给学校。后来我在学校见过,用很大的蓝砖垫起来,一年级孩子当课桌用。
不久“包公老王”走了,听说因为作风问题。
缺吃少穿犯愁是大人的事情,我们小孩子那时还真是无忧无虑,即使上学的也没有多少
家庭作业。春天爬树撸榆钱、拧柳哨,享受大自然的恩赐;夏天摸鱼虾、捉迷藏,一个个黑
黝黝的满脸阳光;秋天放羊、割草,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队里果园瓜地也;冬天棉袄棉裤
不怕脏,冰上撒欢抽陀忙。